沉默

今天發生了一件事情，當時我曾經想力陳己見，最後選擇了沉默。我認為沉默是必要的。

事情的始末在此無關宏旨。不外是大夥兒圍坐桌旁，主事者以諮詢為名，着各人發表意見。余在此廿年，大小會議不知凡幾，過程卻也萬變不離其中。一腔熱誠者侃侃而談。其法上者旁徵博引，大有隆中獻策，不回天地不入偏舟之慨；次者止於論事，能見眼前蠅頭利弊，卻難辨遠大方向；再次者偏論人，渲染道聽塗說，以嚼舌根為樂；更有其下者挾持私慮，或見機行事，或混水摸魚，純為一己私利。余置身其中，須臾即頭暈轉向，口乾舌燥，耳鳴盗汗，不能自已。欲陳己見，是不能也。

然，廟堂之上，儕朋之間，口舌便給，指點江山，余亦不為。何也？會議論事，主持者多有腹稿。圍爐諮詢，不外圖個意思，以示開明；席間所言，能改上意者稀矣。更甚者，偶有在位者能操馬拉松討論，各人暢所欲言，不合上意者便逐一駁倒。此時會議，便成競猜主席肚內迴虫的遊戲。力陳己見，於事何益？

或曰，此種沉默，可稱適切，卻非必要。然自古成大事者，鮮有逞一時之快。昔紂踞商室，比干剖心陳情，不過添一寃魂；無箕子披髮佯狂，百世之後，何有三星韓流？曹阿瞞為漢相，彌衡、孔融直言竊國，下場可知。而劉豫州者，倘非困淺水時潛而勿用，嘻笑煮酒而論天下，日後如何借荆入蜀，得延漢祚？吾等縱一介布衣，既非朝廷棟樑，社稷所繫，更無意窺竊神器，逐鹿中原；然，家國天下，其理無異；政令得行，必須潛移默化，幕後游說，交近而孤遠。雄辯滔滔，口若懸河，徒逞能而不能服衆，更遑論暴虎憑河，死而無悔，吾當不與。沉默，因聽琴者牛， 言非其時，非不言也。書空咄咄，因明夷待訪，行非其地，非無所為也。此所謂：大勇若怯也。